遙望苗鄉的烏楊樹
楊武均
在千里烏江畫廊的腹地,神奇秀麗的芙蓉江畔,有一個青山環抱、澄凈如鏡的石橋湖。
如果說水波瀲滟,槳聲欸乃成就了關于江南的夢,那在這一片湖光山色、飛鳥縱橫的水鄉澤國里,卻有著另一段如夢似煙的心事。抬眼舉目,湖邊的那棵古老而魁偉的烏楊樹卻在青山綠水邊風雨兼程中靜默的佇立。
塵封的苗鄉
石橋苗族土家族鄉,是一個古老的苗鄉。這里的苗人吃苗飯,穿苗服,過苗節,唱苗歌。
因其境內板河溝上清咸豐時期建有石橋一座,以此命名“石橋鄉”。當上世紀八十年代剛翻開初頁,我便走出師范的校園,卷著被蓋來到兩葛河畔的學校講課。隨歲月的流淌時光的交錯,苗鄉石橋便慢慢地滲透了我的每一根筋骨和每一絲血脈。
石橋,雖沒有大江大河,但涓涓細流如脈絡一般浸潤著每一寸苗鄉的土地。發源于大婁山系的貴州洛龍與石橋大坪接壤的山脈,流經原大坪村、永興村、石橋村的木堰溝,也稱石橋河,溪流盡嘗沿途風光在鄉政府轉角處涌進了另一條河便無蹤影了。由原蔡興村當壩(白玉壩)的板河和香龍村與八角村之間的沙溪溝支流在三角石處匯合流經原老鄉政府旁并入石橋河,改名換姓成為新的河流“兩葛河”亟不可待地往幽幽的芙蓉江奔去。
如今的石橋,沒有寺廟林立、也沒有香火彌漫,曾經遠近聞名的“一觀九寺”也漸漸被時間淡忘,即便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能說出個子丑寅卯的只得寥寥幾人,印刻于紙端碑石的痕跡也無處可覓。
人們常說的一觀,即玉皇觀。曾是個道觀。舊址在禪山酒莊后面原青杠村鄰近天池村、蔡興村交界處,院落宏達,古木參天,綠樹蔥蘢,遮天蔽日。院落旁草場寬闊,經常作為鄉丁團練的場所。
大坪紅拱壩的紅宮廟,相傳是當地的士紳陳孝友(陳紅模)、劉繁祿、趙端義等人籌資修建。廟宇由三間正堂和左右耍樓組成,解放后至上世紀80年代都作為學堂供當地孩子讀書。中間為條石砌墻,兩邊用木架組成的永興村大面坡廟樹坪的永興廟,后來成為學堂,經風雨洗禮,如今還有殘存的巨大條石和石墻的遺址。八角村堰塘灣紀念興修都江堰的李冰父子的川祖廟、現石橋湖跨湖大橋南橋頭下的石廟、回龍廟、白衣寺、玄光寺……僅有60平方公里的幅員,就有如此眾多的寺廟,足見苗鄉石橋深厚的佛教文化歷史。
石橋,三條主河流呈“丫”字形平躺在宛若水盆的谷地里,大小橋涵無數,但“一人橋”“兩葛河橋”和“東岳廟橋”卻不得不提。一人橋鎖住石橋進出口的咽喉,橋高不足二十米,長十來丈,全是用規則的條石搭建的橋拱牢靠穩固,曾是石橋人進出的必經橋梁,橋頭碩大的黃桷樹就是一人橋不語的見證者。據傳,在石橋建造之前,進出來往的鄉民每遇河水暴漲,便望河興嘆。附近一勤勞淳厚的村民獨自一人從自家山林里砍來木材,做好橋基,搭建了簡易木橋,此后,百姓趕場下街、走村串戶方便了,后來大家就叫此橋“一人橋”。說起東岳廟石橋,那還是清咸豐年間,在八角村對面的青杠堡,有一座廟宇叫東岳廟,是十里八鄉虔誠信徒朝圣的去處,廟前的板河也常因漲水阻斷通行,幾位鄉紳解囊,眾鄉親鼎力協助,一座造型別致的石橋誕生了。兩橋頭均要上石階過平臺下石沿才能到達彼岸,上有雕梁畫棟,下懸斬龍寶劍,成為東岳廟前的一尊昂貴的裝飾品。上世紀七十年代修建的“兩葛河橋”,更是一座連心橋,致富橋,幸福橋。
這般歲月中斗轉星移的變故,老烏楊不會忘卻!
鳥雀的天堂
順烏江過古鎮江口,穿越貓子埡隧洞,高崖環繞下,一個偌大的靜湖如一方平鏡一幕綠紗,似一片遐想一簾幽夢。
沿湖四周植被繁盛,品種繁多,懸崖絕壁生長著千年不朽的黃楊,臨湖小山丘滿是綠蔭搖曳。陽春時節,觀山坡、大面坡林子里的野生櫻桃花一茬一茬地開滿枝丫,遙望遍野如春雪撒落,百靈鳥扯著嗓子跳躍花間,紅腹錦雞在樹叢里梳理著多彩光亮的毛羽,拖著長長艷尾的山楂飛翔在花叢上空。隨之桃花、梨花、李花、杏花、橙花和不知名的山花競相怒放,惹得蜂飛蝶舞鳥群嬉戲。這,可算是花的天堂吧,盛開的鮮花招來了鳥雀。
如果忘不了巴金《鳥的天堂》里的那棵大榕樹,忘不了滿樹鳥雀喧囂時熱鬧的場景和歇息時寂靜的天堂,那我更忘不了苗鄉石橋湖這個比榕樹大了千萬倍的鳥的天堂。如果石橋湖是個鳥的天堂,那我更忘不了湖畔青杠埡那棵傲立了幾百年的烏楊樹。它或許沒有千年歲月的古老,也沒有文人騷客加持的顯赫,但它卻是山王洞下、石橋湖畔冒酷暑、經風霜、靜守了300余年,在十里八鄉眾所周知家喻戶曉。
俗話說,獨木難成林,可苗鄉石橋的這棵烏楊樹不但獨木棲居幾百年,還綠蔭幾畝地猶如一片林。早年間,我與朋友邂逅這棵樹時,虬曲盤結的樹根,縱橫交錯的樹丫,似盤龍臥江,像龍須卷曲,千奇百怪,卻依然深深的扎根泥土,主干倔強地兀然挺立,無數的枝條堆滿了一層層綠得發亮的葉片,蜿蜒的枝條上密密麻麻地用枯干木棍搭建的鳥巢,每個巢里都伸出長長的鳥脖,不時發出清脆的“咯咯”聲,似樂譜如天籟。好友瞄準了雀鳥,此時,不知突然從哪里冒出的一群老少男女大聲地呼喊:“不許打,不許打!”。
原來樹下沿公路兩旁一字排開的樓房都是祖祖輩輩在樹下棲居的百姓,對這棵樹有著特殊的感情,不容半點損傷。后來我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這棵樹就是他們眼里“神樹”,也是“鳥的天堂”。石橋水源豐沛,每年都有從南方飛來的長頸鶴(當地百姓稱“青樁”)生活在苗鄉,春暖花開的季節,它們在田野在沙灘,在水面在半空,或站或立的伸著長長的頸脖機警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或游或飛地撥動著雙蹼、振動著羽翅,或成群或散居享受著居高臨下淺底游弋的快樂。夜里所有的長頸鶴都棲身在這棵參天大樹之上,冬去春來,這里成了鶴鳥的“家”。居住在這里的人們發現,每年春寒料峭,鳥巢里也能看到鳥動的影子,原來,無論是冰冷的嚴冬,還是炎熱的酷暑,每個巢穴都有一只看家鳥,不容侵犯自己的領地。直到第二年的春潮涌動,大批長頸鶴從南方飛回“輪換”,任務方算完成。如此多的鶴鳥聚于一棵大樹繁衍,彼此和睦共生這么多年,人見此景,無不肅然起敬。當地村民也認為樹有靈性,逢年過節,還在樹干枝梢系上絲綢彩帶,保平安祈福美滿生活。
苗鄉的這顆烏楊樹,實屬南國的又一處真正的“鳥的天堂”!
生活的樂土
一湖一世界,一景一天堂。鳥類也格外眷戀風光旖旎、澄藍澈底的石橋湖。臨立湖邊,涼風襲來,飛鳥越過,好不愜意。遠遠望去,湖面儼然成了旖旎的水墨畫卷。
眾多釣友相約而至,賞美景,釣野魚,在朝陽升起時在落日余暉中滿載而歸。岸邊白玉壩的葡萄園里,藤蔓早已爬上竹架,晶瑩剔透的葡萄一串緊挨一串掛滿枝頭。黃金堡的火龍果紅霞一片,沿湖公路兩旁的草莓基地引來了無數的蝶舞蜂飛。天池畔的金銀花白里透紅的花絮笑滿山坡,紅心獼猴桃改寫了傳統水果的味覺。六棱、陽安、望陽的烤煙滿山遍野,綠透了夏天,金黃了秋色。
邀三兩好友泡一壺青茶,小憩岸邊庭閣賞一湖美景,讓你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悠然愜意享受休閑時光。你不妨撐一支竹筏,蕩一葉小舟,看柳蔭鳥鳴,魚游花香,大有“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的快意。水上運動也一定能讓你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登山、自行車、水上摩的、獨竹漂等娛樂活動為戶外運動愛好者提供了廣闊的享受激情的平臺。端午的龍舟競渡,湖面槳翻舟飛,堅毅果敢的精神在吆喝聲中迸發,將古老民族文化的底色擦亮。
石橋,借助武隆旅游的東風,圍繞湖畔寫文章,抓住民俗這一亮點。駐足觀景臺,一條環湖路,遍布水果園,眾多小庭院如收簾卷軸徐徐展開。在這里,你可親自操刀與主人一起宰雞殺鴨,剖魚烹飪;推著老去的石磨子,調制嫩豆花;操起碩大的木棒槌打糍粑;提著籃子山溝里溪流邊摘野菜獵野果……
來到石橋,你不妨去譚家灣看看古老的民居,讓視覺穿越遠古的時空,讓心靈翻開塵封的史冊。自古以來,漢族、苗族、土家族都散居在風景優美的石橋鄉,除美麗如畫的湖面,境內也溝壑縱橫,溪水如流,山多地少,常年云霧繚繞、空氣濕潤。受自然熏陶的苗族土家人結合地理條件,順應自然,在建筑上利用“天平地不平、借天不借地”的理念,依山就勢,在起伏不平的山地上建造飛檐翹角的灰瓦吊腳木樓,形成錯層、掉層、附崖等獨具特色的建筑風格。徜徉其間,好不愜意。新建的茍家堡居民點、天池坪居民點,青瓦白墻、亭臺林立,猶如點睛之筆,讓你眼前一亮。古老建筑與現代文明在這里交相輝映,碰撞出絢麗之花。
你也可驅車前往金子巖下環湖路邊的芙蓉古寨,領略山間的苗式石頭建筑,品味溝谷的巖蛙美食。要不你蕩一葉小舟,登臨桃花島,穿行在茂密的林間,聽蟬鳴鳥叫,觀湖光山色,吃野菜拌飯,嘗湖中野趣。冒著熱氣的豆花、焦黃的炕得酥軟的土豆、噴香的拌著蕨巴粉的臘肉……享了口福,飽了肚子。
你還可乘興踏入極具民族特色和煥然一新的“木葉踏歌,樂享童年”的重慶最美校園,享受師生嗩吶、葫蘆絲、二胡、葉笛等民樂的悠揚演奏,讓你憧憬木葉的情懷,乘著歌聲的翅膀,放飛自己的思緒。
春賞花,夏戲水,秋嘗果,冬話年。如果說曾經的石橋湖是天生麗質難自棄,養在深閨人未識。如今,這塊亟待開發的熱土,她將以開放的姿態,熱忱歡迎四海賓朋,到這里觀光旅游,投資興業。讓智者樂水,讓仁者樂山!
站立沿湖路,眺望老烏楊,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正在無聲的彰顯。這里又何止是鳥的天堂呢?
百姓的舞臺
傳說,白玉壩上的山王洞里住著善良的山王,每到夏秋之交老百姓揭不開鍋,洞內的泉水里就流出大量的谷子,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前往挑回家度過饑荒。但當地部分百姓不知滿足,就等嗟來之食不勞而獲,惹惱了山王。于是,山王就規定沒糧食的就要憑借據借糧,來年收割了如數償還。結果那些懶惰成性的人借的是谷子還的是谷糠。由于石橋地勢低洼,四面高山環繞,其間水源豐沛,水草茂密,蚊蟲較多,百姓經常生病,尤其擺子(瘧疾)盛行,久治不愈。后來,老百姓為了教育大家誠信、友善,不作惡損人,就有了“白玉壩三條江,每到六月稻花香。借我谷子還我糠,不打擺子就生瘡”的順口溜流傳至今。
如今的石橋,瘧疾不再肆虐,一人橋慢慢消失,東岳廟橋兩葛河橋也藏匿水下,那些廟宇樓臺早已灰飛煙滅了。石橋場鎮遍布著寬敞的道路、嶄新的民居,花艷的庭院,潔凈的居所。
憨厚樸實的百姓帶著這些傳說生兒育女,孜孜不倦追求著小康路上美滿的生活。去年除夕前,侄兒告訴我,他們青杠埡村民小組要在青杠埡的烏楊樹下集體過年,要我一同參加。除夕,我欣然前往。以路為街的青杠埡烏楊樹下的農民新居被五彩旗、大紅燈籠、各色彩燈、水紅氣球、迎春楹聯裝飾一新,熱鬧溫馨的年味十足。文聯的友人創作并潑墨書寫的“烏楊樹情聚鄉鄰共度良宵,石橋湖歌飄山間喜迎佳節”“移民豐衣足食戶戶喜盈門,庫區安居樂業家家春滿園”的春聯裝點著青杠埡街道的南門和北門,既道出了苗鄉人的心聲,也成了石橋湖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除夕那天,全社齊動員,早早的聚集在烏楊樹下,一邊是南方年的北方餃正在老少的手中包制,一邊是擺開陣勢的拔河競賽;也沒忘記為老人穿上紅色的唐裝,送上祝福的年貨;為孩子準備的各種游園迎新活動……年夜飯是在近乎長桌宴的形式開始的,主持人宣布開宴,一陣陣“干杯干杯”的歡呼聲,一個個酒杯的碰撞聲,飄逸在烏楊樹的上空。夜幕降臨,一臺地道的鄉村味春晚開始了。沒有客串的明星,也沒有扎場的大腕,導演演員全是青杠埡一個農業社的回鄉民工和學童。舞臺上,彩燈閃動,歌舞飄飛,琴聲蕩漾,一張張可愛的笑臉把春的氣息把年的韻味傳遞。那么多的精彩節目內容我不一定記得,可小品《燭光里的媽媽》催全場人落淚,把現場推向高潮的那一幕至今忘不了。節目里講述了一個農村娃考學進城工作娶上一個城里愛打扮追時髦的漂亮媳婦,把婆母當傭人使喚的故事,深深的刺痛了觀眾的心。短短的幾分鐘,簡單的演繹,卻震撼大家一致的心靈:百善孝為先!節目主持人那么多的話語我也記不得了,可“青杠埡,昨天的梅家溝、葉家壩、茶林堡、下石壩、青杠堡,為了國家的水電建設,他們消失了,永遠消失在石橋的湖水里。青杠埡,今天的連家灣、杉樹灣、烏楊樹、老房子、學堂堡,為了鄉親們安居樂業,他們奉獻著,永遠奉獻在青杠埡的記憶里”的臺詞我至今記憶猶新。
突然感覺烏楊樹依然那么年輕,依然那么風姿綽約那么風華正茂。突然感覺侄兒他們在烏楊樹下擺設的不僅僅是一個迎春小舞臺,而是苗鄉人民追求小康渴望安居的一個大大的未來美好生活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