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為父母盛開的向陽花

 　　他，1.60米的個頭，黑而瘦小的身軀，在一些人的眼中，天生就是一副衰樣。抗日英雄父親的因子，終于造就了他的屈強與自尊的性格。先是千里挑一，從農(nóng)墾職中隔著的一道鴻溝，壓倒優(yōu)勢地考入市一中。90年代初，在北京鋼鐵學院畢業(yè)后，被中科院廣東省分院相中，從事熱力學的科研。但在“父母在，不遠游”的古訓下，他動搖了，請求再三地安排順德的老家，工作在父母的身旁。在他就任國有軋鋼廠技術(shù)員后，在技術(shù)員、助理工程師、工程師的一路狂飆中，其日子有如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他叫黎津銘，廣東省順德區(qū)樂從鎮(zhèn)人。

　　父親叫黎炳垣。南征北戰(zhàn)曾流下過他的鮮血，懷海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留下過他的足跡。解放后，在歷任代縣長，農(nóng)場工會主席中，立過不郝的功勛，腿休時享受處級待遇?？墒怯袝r幸福的背后是災難。先是媽媽湯梅芳患了神經(jīng)官能癥，長期臥床不起。到2000年初，父親黎炳垣患了尿毒癥，幸福家庭的天坪由此扭曲。

　　入夜，喧鬧的大都市漸漸歸于平靜，廣東順德區(qū)樂從鎮(zhèn)蓮塘路一街一橫巷2號房的窗口，透出了一絲的亮光。黎津銘陪同姐弟四人圍攏在一起，緊緊圍繞已經(jīng)癱瘓爸媽的護理問題展開了商討。開始時大家主張，由兄弟三人與出嫁的大家姐，每人一個月，輪流坐莊照顧，并取得了初步一致。

　　黎津銘在姐弟的排行中倒數(shù)第一。他靦腆而見解獨到，他默默環(huán)視了一下哥哥與家姐后，說：“現(xiàn)在要靠大家輪流坐莊照顧父母不現(xiàn)實，只能由我全職了!”面對小弟挺身而出，大家姐亞敏首先不依，認為已30出頭的弟弟，這樣不但誤了他的前程，而且可能會誤他的終身，還是主張輪坐莊好。黎津銘則堅決地說：“現(xiàn)在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室，小孩要讀書，家庭生活咋辦?”作為媽媽的湯梅芳表示，要黎津銘先考慮成婚，現(xiàn)在先由大家輪流照顧為好。黎津銘則堅決地說：“婚事是沒有時間表的，父母都變成了這個樣，還考慮什么前程呢?就這樣定了!”他的說話擲地有聲，從而征服了全體家人。

　　當黎津銘把一份辭職報告呈到企業(yè)主管手里時，企業(yè)領(lǐng)導驚呆了：你搞錯了吧!一個打開天窗難找尋的鼎鼎有名大學生，怎可能辭職去當一名家男呢?但黎津銘擲地有聲的回答，獲得了領(lǐng)導的批準。

　　尿毒癥是人體不能通過腎臟而產(chǎn)生尿液的一種病癥,發(fā)展到了后期稱為尿毒癥。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可走：即血透(即換血)和換腎。黎炳垣年事已高，體質(zhì)差，換腎具有較大風險，只能血透折了(即換血)。

　　血液透析(換血)是一種既安全又易行，但慘糟折磨。頭痛，惡心嘔吐，血壓偏高，抽搐，甚至是昏迷，這是常見，病人都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因此每次從病床出來，黎炳垣臉面浮腫，全身無力，總得要癱坐好一會，才能慢慢地挪步前行。

　　從住所到醫(yī)院有10多公里路要走。每到換血之日，黎津銘則提前把當天的菜購了回來，把在家的母親排好，與出租司機相約后，準時把車開到前面道路旁，黎津銘則備好一根拐棍，由父親扶著拐棍，在半扶半靠中把父親拉扯了十多米上車。

　　廣東處于亞熱帶地區(qū)，“寧可一日不吃，不可一日不沖”已成為廣東人的一種習性。這時對黎津銘的考驗卻全面出現(xiàn)了。開始時，爸媽的手足可以活動，只要把衣食備好放到面前，便可自行解決?？墒呛髞?，爸媽的手足不能自主了，就連大小便，洗澡、唰牙也需要黎津銘的輔助。特別是每到洗澡時，簡直令人難以啟齒。但黎津銘卻拋棄這一切。沖涼時，他動手脫光爸媽的上衣，下身只留著底褲。黎津銘則從上至下給他們精洗了一遍，內(nèi)褲里的那個地方，則由爸媽慢慢地處理。可是到了后來，爸媽的手足開始不能自主了，一切全由黎津銘代勞，從而成為徹頭徹尾的家男。

　　根據(jù)病理，血透折的病人，不能飲水，否則可能因此會引起高鈉血癥或水中毒。所需的水分，只能以水果作補充。在血透折初期，黎炳垣開始感覺喉嚨干涸，大便困難，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這是一個難眠的徹夜，一個突出的問題壓到黎津銘的心胸：父親已十多天沒有大便了。在肛閉的狀態(tài)下，食欲不振，飽腹鼓氣。大便無法排泄，必然造成體內(nèi)失調(diào)。這一天，黎津銘提前起床，把父親從床上喚起，要他蹲廁。眼看半個小時過去了，廁所內(nèi)沒有反應(yīng)，黎津銘上前用力地敲著廁所大門，只見父親在里面喃喃自語地說：“不行呀!”過后又是40分鐘過去了，這時黎津銘急了，于是用力地推開廁所大門。這時蹲在廁所的父親，臉色排紅，豆大的汗珠從兩頰潸潸而下。他要父親調(diào)轉(zhuǎn)屁股，然后兩手撐地，把屁股抬起。當黎津銘沉下頭往肛門望時，發(fā)現(xiàn)肛門內(nèi)呈干涸狀的黑色團塊，緊緊地堵在肛門里。看來任憑父親如何用力，也無法把團塊擠出來了。黎津銘立即取來木棒，但木棒容易折斷。后又取來了鐵釘撬，但容易傷及皮膚。這時已大汗淋漓的黎津銘，用手挖這是目前唯一的了。于是黎津銘把手清洗了一遍，經(jīng)過消毒，用剪子剪去手上的指甲，然后把手伸到爸爸的屁股處，先從左邊挖出一條縫，從左至右，由表及里地挖出了一層又一層。被挖出來而掉到糞糟的糞便，發(fā)出咚咚的撞擊聲，黎津銘立即取來鐵錘把糞便敲碎，然后用水沖進糞坑里，以防把糞糟堵死。40多分鐘的人工手挖，暫時解決了父親的便塞。但黎津銘指甲因此破裂了，并滲出了血液。后來黎津銘在醫(yī)生指導下，從醫(yī)院購回一種潤活劑，每天往爸爸的肛門注射，秘便的問題終于解決了。

　　黎津銘辭職歸家，不覺十多年已經(jīng)過去。一個滿腦子鋼鐵機理的學子，現(xiàn)在開始轉(zhuǎn)入對爸媽病理的研究。于是他開始購回大量的醫(yī)書與飲食資料，進行研讀。他根據(jù)尿毒癥的機理與父母生活的奢好，研究出：春補氣，夏補清，秋補虛，冬補溫等處方。然后采取燉制、烹飪、清蒸、包點等工藝，對餐飲進行精制與調(diào)配，從而吊起了爸媽的胃口，使父母的身體得到恢復。

　　黎津銘本是一朵向陽花，但他這朵鮮花為著父母而盛開。他說：“自己的一切是父母給的。為了父母獻出自己的一切理所當然，終生無悔。”現(xiàn)已50歲出頭的他，原來紅潤的臉，現(xiàn)在布滿著陰霾，一道道濠溝開始從眼角外開出。作為父母，看到一個大有作為的兒子，就這樣被埋沒了，心有不甘。于是不止一次地喚來熟人為他作媒，解決他的婚事，但次次遭到黎津銘的拒絕。原因是，現(xiàn)在把女友帶回家，她是否愿意;一旦女友入門，造成兩面插刀，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以其兩敗俱傷，不如相安而居。

　　這是一朵向陽花，他在為著父母而盛開!

　　作者：吳文琴(筆名：吳狄),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紀實文學研究會會員，佛山市睿智企業(yè)文化咨詢公司總經(jīng)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