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拾書桌的抽屜時,又看到了這個“小土籃子”,它一下勾起了我對母親的懷念。
它是由一枚小桃核做成的。一枚普通的,街邊綠化帶里撿回來的小桃核兒,只是簡單地用鋸條按照構思的需要,在它上面鋸掉兩小塊桃核片,剩下的部分正好就像一個農家常用的“土籃子”。
這個工藝品“小土籃子”雖然小得裝不下什么,但是它所承載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非比尋常。
那天下午,我去上晚班前,我習慣性地到母親屋里點個卯,向母親告別。
一進門,只見昏黃的夕陽光暈里,七十多歲的母親站在紅色地柜邊,正聚精會神地用鋸條鋸著什么小東西。我忙走過去:“媽,我來鋸吧!”
母親見我來了,顯得非常高興,她臉上帶著笑意,興奮地對我說:“不用你,我鋸著玩兒呢!”我走近一看,母親正在鋸一個小圓桃核兒,地柜上的玻璃碗里還有滿滿一碗這樣的小桃核兒。這些桃核是去年母親在街邊綠化帶里撿來要串佛珠用的,她做了幾串佛珠和手串后剩下的都在這兒了。地柜上還散放著幾個母親鋸過的小桃核兒,其中一個已經呈現出“土籃子”的雛形了,另幾個顯然是鋸壞了的實驗品。
“這段兒鋸條不好使!你給媽找一段兒好一點兒的好不好?”母親央求我。母親手中的鋸條上銹跡斑斑,好像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你等會兒,我馬上就找來。”我跑去找鋸條。
當我把一根嶄新的鋸條遞給母親時,母親樂壞了,“你看!”她像個小孩似的把她做成了的那個“小土籃子”拿給我看。
我接過來,拿到眼前仔細看:“真挺有意思!”
那個“小土籃子”看起來確實很有藝術韻味,棕色的桃核既有手編“土籃子”上枯柳條的棕黃色,又有真土籃子上柳條互編格出來的紋理。上半部兩邊各鋸掉一小塊桃核片,中間留下的一道小梁兒,又恰似“土籃子”的拎把,而下面剩下的半個完整的空桃核兒,則像足了“土籃子”的籃筐!
“好不好玩兒?”母親笑著看我。
“真好玩兒!”三十多歲的我也像個孩子似得說。
母親笑著:“那我也給你做一個?”
我笑著:“好啊!”
母親又開始鋸小桃核兒。我在一邊兒默默地看著,沒有幫母親鋸。我知道,自從三年前父親去世后,母親一個人在家里很寂寞。她身體不好,腿腳又不利落,無法出去走親訪友疏散心情。她為人性情孤傲,朋友間往來的也不多了,平時只是悶在家里吃齋念佛,像今天這樣動手動腦的樂趣,于她不是很多。
我只有慚愧,自己為窘迫的生計疲于奔命,為無謂的交際窮于應對,能陪在母親身邊的時間實在太少了,而母親卻從未因此責怪過我,這更加讓我心中難安。看到母親一下一下認真地鋸著小桃核兒,頭上的幾縷白發隨著動作在額頭前一下一下的晃動,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只一小會兒,母親就為我鋸成了一個“小土籃子”。她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根藍毛線繩攛到這個“小土籃子”里,系在我的手腕上。她好像忘記了我已經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手腕上帶著這個有點不合適了,仍樂滋滋地看著我說:“沒有紅線了,這個藍線繩也挺好看!”
“好看!”我笑著擺弄著手腕上的新飾品。
看到母親燦爛的笑容,我心里暢快極了。我知道在母親心里,我永遠都是個孩子。我只是惱恨,能這樣陪伴母親高興的日子太少!自己懂事太晚,又太過無能,只能以這樣一些廉價的方式回報母親。好在母親從不抱怨,只是一如既往地疼我,愛我。
我的生母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但我從未缺少過母愛,因為我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作者:宋曉軍,吉林省德惠市人。個體工商業主,業余時間愛好寫作。作品散見于《四川文學》《唐山文學》《短篇小說》《精品短小說》《歲月》《遼河》《百花園》 等期刊。獲2013年“金佛山杯”小小說全國征文大獎賽優秀獎。2014首屆陀螺杯小小說全國大獎賽優秀獎。 2014“順德杯”中國工業題材短篇小說創作大獎賽優秀獎。2014首屆大愛兆雪全國小說大獎賽銅獎。“紅茅液杯”全國小小說、閃小說有獎征文活動小小說類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