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人提到民國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離家出走、四川峨嵋、鹽務局秘書、禮帽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職員這種家庭成份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聯中教師、下放、生產隊收糞員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書法,提到春聯、婚聯、挽聯、禮簿、帳子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平反、補助、頂替、大妹的工作,提到郝寨集上的包子鋪、荷葉包裹著的狗肉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百家姓》、《古詩十九首》、《增廣賢文》、《滕王閣序》、《陳情表》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老來瘦、拐杖、跌倒、震顫麻痹我就想起你
一旦有人提到家譜、祖墳或1996年的深秋、我陪你睡的最后一夜、你的玻璃棺我就想起你
一想起你時我就會想到我自己,我就覺得你還活著
如果你還活著,那么過去的一切就都還活著
我還是每周去看你一次,你還是比我大整整60歲
毛線手套
有過一雙毛線手套
二十多年了
騎車上學時戴
上體育課時戴
偷偷流淚時戴
一雙毛線的手套
母親織的
母親并不擅長織線
母親的手要忙于生計
或許她是想能有一雙溫熱的手
始終陪伴我
一雙母親織的手套
一雙母親的手
一個恒久的溫暖
二十年后
面對右手食指已有破損的手套
一直想替我縫補的妻
苦苦找不到一段成色相同的毛線
一團二十年前的毛線
已不再裹纏我極少觸及寒冷的手
但一直在裹纏我的心
同時,也以它特有的柔軟和細密
裹纏我輕淺但正直的詩歌